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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边天》这一集中，我们看到的是已经成为刘小棉的刘小棉，但在此之前，她是如何成长为她的呢？这是我在面试过程中想要尽力完成的任务。她是在什么样的水土、温度、湿度、气味、土壤中长大的，这些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塑造了她，她又在多大程度上反抗了它。

角色的历史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一个人的性格谱和行动动机。这也是我最喜欢的采访之一。我们聊了少年时代，聊了植物、野花、雷雨、麦田、四季对人心的慰藉和启发。我们谈到广播、电视、书籍、文学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给人最好的感受。搭建一个梯子，可以眺望远方。

文｜安小青

编辑｜金童

一颗遥远的种子

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是在我小时候的一个寒假里。那时，我们的家在凉山深处的一个乡村。无论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远眺，还是在麦田、高高的油菜田里奔跑，周围都是墨绿色、近乎黑色的群山。我常常在读书或发呆时想知道山的另一边是怎样的世界。

对于山外世界的想象大部分来自于家人。爸爸出差，带回了柚子、烤鸭等土特产。寒暑假期间，在北京、成都读书的兄弟姐妹们都回国了，带回了《基督山伯爵》、《飘》、《南方周末》、集邮册、咖啡、裙子，以及流行歌曲。

开学前，妈妈在他们每个人的行李里塞满了培根和香肠。我非常羡慕这样的待遇。通常是出发前一天晚上。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墙边。我假装拎起其中一个沉重的包要走：再见，我要赶火车去北京了。

大家都笑了。大概是那年寒假结束了，他们又要回学校了。爸爸决定带我一起送妹妹去成都报名。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发生在出发前一天晚上。

雪花有成人拇指那么大，从铅灰色的深空飘落下来。暴风雪封锁了县城汽车站通往火车站的山路。我们连续去了四天东莞私人调查取证，每天的新闻都告诉我们回家等待。

在日记里，我用铅笔记录了从最初的兴奋到坚持再到最后的沮丧的整个过程。我什至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山那么难翻越？

房子周围是深绿色、近乎黑色的山脉。

后来，我终于翻过了一座座大山，考上了市里的中学。但这座高原城市依然被黑色高耸的山脉所包围。一个周末的晚上，当妈妈睡着的时候，我打开了电视。这可能是午夜时分重播的《半边天》。我低着音量，观看了来自北原的奇女子刘小棉的故事。

和许多观众一样，我感到震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的中国女性在国家电视媒体平台上谈论她对存在本身的不满和困惑。我当时没有学中文，所以不了解西西弗斯，不了解现代性的张力，也不了解诺拉和女权主义。

在无知的巨大震撼中，我内心最深的感受是，她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为什么她对遥远的平原世界的向往和我对群山环抱的世界一模一样？

周末结束后，我回到寄宿学校，询问周围的同学和老师。没有人看过这个节目，所以我不能和任何人谈论它。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在周记里写到，以后报考高考的时候，所有报考的人都必须是省外的，而且越远越好。

高原小镇有我记忆中最荒凉、最令人不安的阳光。每天傍晚，如玉米叶般枯黄的余辉，让人对生命的浩瀚感到一种失落和迷茫。但奇怪的是，看完那个节目后，我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刘晓阳女士或许就像一把火炬，让我在同一个荒原上看到了同频率的光和信号。

同样重要的是，从那一集，包括《半边天》的其他几集，我开始清晰地认识到女性是一个多么美丽、复杂、丰富、有灵性的物种。这为我后来的职业生涯奠定了基础。审美的。我也喜欢记者张悦说话的方式，以及她和她的同事如何带回远方不同人的故事。

所有这些碎片可能组合成一棵树上的果实，意外地落入人的生活中，果肉剥落和降解后留下遥远的种子。后来，我真的穿越到了山的另一边，新的生活开始展开，我也渐渐忘记了那个节目，忘记了那个红颧骨的红衣女子，仿佛雪地里发着高烧。

图片源节目《我叫刘晓阳》

必须是女人

再回想那个节目，大概是我离开学校开始做记者之后的事了。具体原因我不记得了。反正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在网上搜索一下半边天，以及刘小娴的遭遇。我发现和我一样好奇的人还有很多。该程序就像扔进水中的卵石。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所引起的涟漪依然无穷无尽。

当了几年记者，这个职业已经成为人口流动量最大的暮色行业之一。不过，我还是蛮喜欢这份工作的。我觉得它可以满足我对人的好奇心，同时部分缓解我对死亡的恐惧。 。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非常害怕死亡。有一次，二哥暑假从北京回来，我在阳台上问他一个问题，死后会怎样，他说去天堂。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我满意，我愣了几天。

这几年，我开始有了清晰的认识。喜欢当记者的人，内心深处更加害怕死亡，他们关心的是，如果生命有限，自己还要做什么。在密度和质量上扩展这个有限的时间和空间旅程。就像那英在综艺节目中说的那样，要做什么才能让你的旅行不虚此行？

这种对职业的恐惧和困惑在2020年春天达到了顶峰。在普遍动荡和悲观的氛围中，我开始思考那些未完成的话题，如果有一天我辞职或终止工作，我会感到特别遗憾。我打开手机、电脑文档、笔记本上的备忘录，划出了几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半边天》和刘晓阳。

从最初与张悦老师的接触，到最终在北京采访她，中间间隔了十个月，从2020年的春天到了北京最美的秋天。那天下午，张悦老师带着二十多张烧毁的CD，在蓝色港湾的一家咖啡店里和我聊了一下午。在众多故事中，《我叫刘晓阳》无疑是最感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没想到，他们也十多年没有联系了。

张悦老师把所有的节目光盘都带来了。采访结束后，她把所有的CD都给了我作为资料。

她帮我请教了当时节目组的很多同事。没有人留下任何具体地址或联系方式。只有一些人依稀记得那个县名。我的编辑通过朋友帮我找到了该节目的完整视频。

看完视频后，很多同事都热情地通过各种方式帮我找到了联系方式。我和编辑像侦探一样仔细检查每一帧画面，试图找到有关地名的信息，比如墙上的标语或者角落里的化肥袋，但所有的搜索都是徒劳的。

有一天，张悦老师告诉我，咸阳市妇联邀请了一个样本参加一个活动。也许他们可以帮我找到她。我在网上的新闻稿中找到了咸阳市各级妇联的联系电话。我花了两个下午的时间，一一打电话。妇联的姐妹们很热情，但是时间太久了，没人询问有效信息。

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县妇联李主席说，她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得到了刘晓阳夫妇居住的村名。带着张悦老师托我转给刘小绵的几张CD和问候，以及很多观众对她的怀念和好奇，20年后，我在咸阳附近的一个村庄找到了刘小绵和王书生。

尘世间，她的双眸依然明亮。平原上又到了冬天。冬季是农闲季节。这似乎是一个自然适合说话和讲故事的时间。一周的时间里，刘晓阳在院子里给我讲了他觉醒后的前半生的故事。

在《半边天》这一集中，我们看到的是已经成为刘小棉的刘小棉，但在此之前，她是如何成长为她的呢？这是我在面试过程中想要尽力完成的任务。她是在什么样的水土、温度、湿度、气味、土壤中长大的，这些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塑造了她调查取证-寻找刘小棉并安排自己，她又在多大程度上反抗了它。

角色的历史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一个人的性格谱和行动动机。这也是我最喜欢的采访之一。我们聊着自己的少年时代，聊着植物、野花、雷雨、麦田、四个季节对人心的安慰和启发。我们谈到广播、电视、书籍、文学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给人最好的感受。搭建一个梯子，可以眺望远方。

在谈论劳动的繁琐时，我们不能忽视人们的身体按照节奏在田间劳作时所感受到的物我一体的美感。以前我只在王安忆的小说里看过这样的劳动描写。对于刘小棉来说，这些二手信息，在我看来，就是她真实的生活经历。

她的感受力和语言表达一如既往的敏锐和丰富。在过去的大部分采访中，我和同事总是想方设法让受访者多说、说得更具体、概括得更准确、用更多的图片和场景来描述场景。 。如果我们足够努力并且足够幸运，我们也许能够在那天的采访中找到一个关键图像，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人物并帮助我们构建全文的句柄。

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就像走在悬崖上。我们要时刻关注谈话的气氛和对方的反应，同时要高度紧张地规划提问路线。这种行走只能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发生一次，而且一路上总是充满危险。当然也有惊喜。

与以往努力取得成功不同，在刘晓阳院落的一周里，我体会到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丰富。她和她的周围，她的院子和花园，她的客厅和厨房，她的记忆和现在，都充满了自然而生动的细节、图像和图画，不需要我苦苦寻找，也不需要费尽心机去提问。正如读者九哥在后续文章的评论区所写的那样，比如，如果有人从文学中走出来，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这种丰富让我想起西藏东南部或云南西北部人迹罕至的雪松林。经过许多个季节，松针、树叶、松果、苔藓、地衣、树须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树干、地面和裸露的岩石表面。

冬天，辽阔的关中平原上，两棵树

我们都是刘晓燕

2020年冬天采访结束后，由于突然插入了几段采访，直到2021年初夏我才开始真正写这篇稿子。在写作阶段，最担心的就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合格的稿件。因为我要写的是一个人沉重而坚定的半生探索，一个女人觉醒后对生命严肃而诚实的探索，这让我感到压力更大，我怕写不下去。表达这种丰富性和重量。

当我在整理速记和资料的时候，每当我在《半边天》节目中读到她所说的话，当我读到她又准备逃跑的某个时期时，我的情绪就跟着她，我被填满了。带着兴奋、焦虑和兴奋。有时你甚至必须移开眼睛、屏住呼吸才能继续阅读。

当我读到她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去贵阳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一个人从凉山坐火车到北京西站。一路向北，火车运行了两天两夜。曾经被铁桶包围的群山，成了车窗后的风景。成都平原物产丰富，菜叶翠绿。观音山川路崎岖，真是上天难。黄土高坡上有人居住着窑洞。河南平原的暮色中，有许多乡村教堂。德州红烧鸡一般，天津大麻花没意思……

记者在撰写文章时，对采访对象产生共情几乎是一种常见的经历。然而，除了共情之外，我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同频共振。这次经历让我既高兴又焦虑。这时我看了张悦的资料和速记。

她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在完成《我叫刘晓阳》这个节目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无意识的情绪之中。遇到新话题，她总是以刘小棉的节目作为衡量新话题价值的标杆。

有一天，张悦发现这已经成为她继续工作的障碍。她告诉自己，她选择的每个主题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个与人打交道、旨在了解人的多样性的职业中，编辑的内心平静是极其重要的。只有当你的心平静时，你才能培养出足够的敏感度和耐心。

这部分信息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我在工作台的背景板上放了一张写着“晶”的纸。之后又花了两周多的时间写出初稿。

手稿的结构其实很简单东莞侦探找人，没有任何微妙或复杂的设计。第一部分用失踪的悬念来解释我们为什么关注这个话题，也为当年没有看过节目的读者减少阅读难度。之后全文基本上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组织的。

在写作中，包括之前的采访，我会更加关注我丈夫王书生的声音，不希望他只是一个偶尔发出声音和判断的背景人物。在最近国内的新闻报道和文学作品（不包括影视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很多女性的故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或拓宽对女性生活经历的认识。

可以说，人类已经登陆火星，但人们对男人的理解，以及男人对男人本身的理解——无论是陈词滥调的男子气概，还是被社会性别包裹和操纵的自动化表演——都是真正像素级的理解。还远远不够。

因此，我很好奇王书生作为一个非典型女性的伴侣，三十年来在家庭关系中是如何做出决定和实施行动的。他们的婚姻质量具体是什么？他在这段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对婚姻有怎样的感受？他的感情如何变化和流动？婚姻中除了爱情、麻烦、责任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让人在某个时刻难以忍受又可以理解吗？抛开恩格斯的​​观点，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2005年，老公王书生和刘晓阳参加我们的十年聚会

文章发表的日子里，正值白银越野事故惨案等几大新闻持续引发舆论讨论的时期。我和编辑都没有想到，读者会对这篇两万字的静态人物报道做出热烈的互动和大量的讨论。与20年前一样，刘小棉的故事再次突破了地域、年龄、性别、职业的界限。很多年轻读者或者当年没有看过节目的新读者都在表达同一句话：我们都是刘晓燕。

我的一位男同事邀请我在每周例会后谈话，我们聊了两个小时。他说，自己平时在办公室做编辑，特别想知道人们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下是如何互动的。他问了我大约200个问题，并告诉我他的妻子在有了孩子并成为全职家庭主妇后的变化。以前，他只能在倾听的层面上理解妻子，但现在，他开始以实际行动，支持妻子的离开。

后来我在微博上看到，深圳绿玫瑰女工互助慈善组织用两个周末制作了两篇文章，分别是《平原上的娜拉》和鲁迅的《娜拉离开后怎么样了》？时期读书俱乐部。

这些交流让我有了久违的真实感。在越来越方便、流畅，抖音、小红书越来越流行的时代，真实感已经成为最稀有的感觉。标记自己、推销自己，带领更多人进入图片、视频、消费的狂欢，似乎已经成为我们今天新的现实。

成功和受到关注从未像现在这样快速和容易。然而，这一切的另一面却是一种似乎从未出现过的集体焦虑。诺拉离开并成为五四时代最强音的一百年后，她回到家乡，成为另一个更强大、更诱人的声音。

毕业回国，与父母捆绑在一起生活，上岸，参加公考，考编辑，相亲，生三个孩子……每个人都很着急，渴望找到一套稳定的方法。以及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的答案。这时，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二十年后，刘小棉的人生故事再次震撼和感动了很多人，获得了启发，甚至是巨大的勇气。

昨晚，我在家接到东莞图书馆事件当事人吴桂春的电话。吴叔叔在电话里告诉我，鄂尔多斯最大的优点就是海拔高，没有蚊子，而且夜晚极其凉爽，所以我不再像过去那样从热浪中醒来。去年年底，他因种种原因离开东莞，北上鄂尔多斯打工。

在内蒙古的高高天地之间，他怀念南方，怀念可以去图书馆读书的日子。但他希望作为一个个体，能够独立、自由地生活。

人们应该如何正确地生活，人们应该如何诚实地面对自己，在生命的有限性和死亡的必然到来之前，人们是否能够勇敢而天真地认识并充分燃烧自己——所有这些微小而重要的启示都必须感谢我们的采访对象为了她和他们独特的探索。我们还要感谢过去的很多内容制作者，包括《半边天》。如果没有他们敏锐而先锋的选题意识和对人巨大的理解和同理心，我们就无法一次又一次地与故事中的真实人物进行不同世代的交流。人们相遇。

吴桂春告诉我，他正在尝试详细地写下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很多读者一样，我也希望刘小绵有一天能够重新拿起笔。也祝愿大家都能建造自己的小花园。无论是阳台上的茉莉花还是栀子花，深夜厨房里的一锅红烧肉，山里挖的游泳池，还是森林、电影、哲学、时尚、文学……

最后以另一位读者对演示的祝福消息结束。愿你的小花园年年盛开。

刘晓阳的小花园，冬天鸡冠花开得旺盛